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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道拌荠菜是极好吃的，对唇舌都是一种抚慰，只可惜这是一道凉菜。

宋却将荠菜配着馒一道，便感觉这凉意从喉一路滑向了心。

周老太这些年来在灶台前是欢喜而充满期待的，却也是害怕又忧心忡忡的，这些感织在一起，都涌进宋却的大脑，让他几乎落下泪来。

她男还没死的时候，丰儿刚一点点大，刚会走路的年纪，还显不出天资上的愚钝，旁瞧了也只说这孩子生乖巧，不哭闹。

周老太在灶台前煮饭，丰儿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抱他娘的腿，被他爹一把抱起来放到别处去，让他小心点别离灶台太近。

后来丰儿他爹死了，孤儿寡母的子一下艰难起来。

周老太有时就在灶台前流泪，不知道如何活下去，但看了眼丰儿，便又擦去眼泪，勉强做出一顿饭来。

等丰儿再大些，周老太也不在灶台前哭了，倒是笑的越来越多，有时许许愿，希望丰儿能考取功名做个大官，有时只希望他健健康康，娶个贴心的媳，开枝散叶，把这个小家经营好。

再后来，丰儿被抓走了，当了大兵，连一封信都没能寄回家。

周老太又开始在灶台前哭，哭的不记得开火，哭的眼睛都要瞎了。

也不知最后怎么挺了过来。

她这小屋子建的不算太偏，时常有像宋却这样南来北往的路过歇脚。

明明自家也穷困潦倒，但碰见这些旅时，周老太总是尽力照拂着他们，心里想着她今好好对待了别的子，希望有一天，也能有好好地对待丰儿。

看见年纪小的男孩，她便想丰儿小时候也是这般可，看见二三十岁的男，她便忍不住想丰儿到了这个年纪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。

这个老旧的灶台几乎见证了一切。

宋却将这一盆剩下的拌荠菜就着馒吃完，齿里还残留着野菜的清香，心却满是苦涩。

周老太数十年的感一下充盈在他心间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散去的。

他缓了一气，走进周老太的房间，看见这老脸上皱纹横生，眼角泪痕末，眉还紧紧地锁在一块儿，心里感叹一番世事无常，伸出手，在她眉间轻轻一点，送了她一个漫长的梦。

丰儿早已投胎转世，宋却无魂可唤，自然不能真把丰儿叫来与她道别，只好为她造一个梦，为她的等待开启一个新的篇章。

随着那个梦境的变化，周老太的眉逐渐散开，嘴角甚至还带出一点微笑来，只有眼泪是不曾停止的，一滴一滴地往外流，沾湿了一片。

梦里的丰儿又变成了小时的模样，在她脚边转来转去，好像伸手想要她抱，一会儿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。

周老太站了起来去追丰儿，可她跑的慢，只能看着他越跑越远，伸出手却抓不住丰儿的衣角，眼见着他的背影从她眼前消失，一恍，大了好几岁的丰儿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。

少年丰儿手上拿着书卷，身后背着一筐柴，刚从山上捡柴回来，因着脑子笨，就想着连捡柴的功夫都不可费，要全拿来读书。

见到周老太，丰儿笑的咧开了嘴，道:“娘，我把柴捡回来了。

”周老太的泪便没停过，她伸出手去摸丰儿的脸，道:“丰儿最乖了。

”丰儿朝她笑，然后又化为虚无。

一转身，周老太便看见了临去参军前的丰儿，那是她和丰儿见的最后一面。

丰儿个大，但生的憨直，其实很胆小。

听说军营里死多，丰儿哭着抱着周老太说不想去从军。

但这从来就不是周老太能够决定的事，母子俩抱痛哭。

眼见着丰儿又要消失，周老太大声喊道:“丰儿！丰儿你别走！求求你了，再和娘说会儿话吧！”怀里的丰儿一抬，却又老上了好几岁。

周老太被这陌生的一张脸吓了一跳，尔后又反应过来，这是她无从得见的丰儿，现在竟是在梦里看到了，想到这里，她更是悲从心中来。

这个陌生的丰儿眼清亮，不似她的丰儿那么憨直，周老太有些不知怎么面对。

但她想起那些乡野传说，也有那等混沌不知事的，死了之后变成孤魂，反倒志清明，七窍具通。

想来她的丰儿也是这样，便是成了鬼，那也是个伶俐鬼，不用担心他在间被欺负。

丰儿开道:“娘，我很想你，可我走的太急，鬼差急着让我去投胎，不能亲自来给您托梦，只能让别替我带这个梦给您。

您看见的时候，我应该已经投胎啦。

”周老太急了:“你投胎了？可知投的是什么胎？是好胎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