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2章 五月鸣蜩闻羌曲(四)(2/2)

“哪是徒两年半!真要这么轻,老子也不会来找韩官你了。”仇一闻急了起来,雪白的胡须直颤着,“现在丧家是告我那徒儿是违方诈疗,诈取钱财!本是要以盗论,现在又死了,论罪是要被绞的!”

“绞?”

韩冈真的觉得这件事有些怪了。违方诈疗骗取钱财和不依正方致于死,都是疏律中的条款。但在唐律疏议中,这两条关于医生的条款,其实很少被使用。药医不死病,真的药石无用,家属一般也就认了,谁还会跟医生过不去。要是这件事传扬开去,以后也没哪个郎中敢去上他们家的门了。

该不会碰上了北宋版的医闹了吧?可如今的时代,普通比后世仍可算得上是淳朴,由于极高的幼儿夭折率,也不可能有会对夭折一个不是独苗的小儿就闹得天翻地覆。而就算病家闹上一通,也换不来多少赔偿,只会让其他医生对他们家望而却步。

“仇老,你应该还有话没说出来吧?”韩冈眼一变,如刀一般刺着仇一闻。他可不信事会有仇老说的这么简单。

“唉……”仇一闻又长吁短叹了一阵,磨得韩冈快没有耐了,他才把整件事的关键说了出来,“我那徒儿,不合是个党项。”

“党项?”

仇一闻点点,“就是党项。”

一个党项,在汉的国家里治病救,这是什么样的?韩冈没去想这个问题。但一个党项治死了,病家又在军中,很可能跟西贼厮杀过不知多少次,他们看着死去的儿孙,会有些不好的联想,也是可能的。这只能算是仇一闻的徒弟运气不好,还有就是太多事。

不过话说回来,真要说起民族成分,大宋这边的党项族其实为数不比西夏少到哪里去,忠心耿耿的也不少。河东有名的麟府折家,就是党项出身,但他们家从宋初便归附,跟契丹、西夏打了不知多少年,是有名的将门世家。而近一点的镇戎曲家,也是有着党项血统。

据韩冈所知,在秦州城中的几个衙门里,也有不少党项在做事,而缘边的寨堡,也颇有几个党项籍吐蕃籍的军。关西一带蕃部落数不胜数,丁也不比汉少到哪里,单是秦州就有大小部族数百,在边境军州中,看不到蕃才是怪事。异族在秦州坐馆,其实也不能算出。

“光是为了个党项身份,就把送进大狱,这实在有些过分。若是一切都如仇老你所说,我肯定会要为令徒分辩上几句。”韩冈摇摇,以民族成份取,却是把那些忠心于大宋的异族往外推,并不是件有长远眼光的作为。

仇一闻听着大喜而起,向着韩冈拱手揖,“那老夫就为我那徒儿多谢韩官了。”

韩冈连忙站起身,扶住他的双臂,拦住仇一闻的行礼,“仇老的礼小子可当不起。”

一番谦让之后,韩冈和仇一闻重新坐下来。

喝了两茶,韩冈突然想起一事,仇一闻还没跟他说清楚过病家的身份呢。前面仇一闻说是病家是军中,但以仇一闻在秦凤军中的望,怎么还会有跟他过不去?着仇老子在大热天里,赶到古渭来找他韩冈?

韩冈越想越不对,这老子是不是故意把我绕了进来?

他连忙问道:“仇老,不知今次究竟是哪一家这么跋扈?无论县里还是州里,都不会让他这么胡闹吧?”

仇一闻慢慢的抿了茶水,然后轻描淡写的说着:“是窦副总管……”

仇一闻声音不大,韩冈一时没有听清,问道:“谁?”

仇老狐狸放下茶杯,抬望着韩冈,说道:“是秦凤路上的窦副总管。”

“窦舜卿的孙子?”

“重孙。”仇一闻为韩冈更正。

‘就当我没听到这回事吧!’韩冈心里想着,‘这开什么玩笑!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