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一十三章 高拱出局（3/3）

在高拱那沉如铁的脸上，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，落在这位花甲老身上。

房间里此时只剩了高拱与张得禄两，连文必正都被赶了出去。已经听完旨意的高拱，脸上肌在微微颤动，冷声道：“这……这是中旨？”

张得禄皮笑不笑道：“是中旨。您老家是前辈，自然是明白的，这种事总不好下圣旨，得体恤着老臣脸面不是？婢就是个跑腿的，其中内所知不详，只是出发前冯公公吩咐过，请您老务必抓紧时间写奏章进京把事代清楚。朝廷顾惜老臣，老臣自己也得知道进退不是么？若是恃宠而骄可不大好。非要太后动怒，闹的彼此没脸才好么？”

“回奏就不必了，老夫会进京面君分说清楚！”

“随您的便，不过婢得多说一句，您是文官，脑子好使，自己想想现在进京，是怕脸丢的不够多么？话以至此，婢告辞了。另外上面赏了一台戏下来，要在阁老村演足七天，请高老慢慢欣赏。”

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，朝廷下旨苛责高拱独断专权菅命，要其明白回奏周世臣案的消息，已经在高宅里传开。高拱自己待在书房里，没敢进去打扰。只有其子高务观大着胆子走进房中。

阳光照进书房里，高务观发现自己的父亲在这半个时辰内仿佛苍老了十岁，身上那气然无存，就连一向笔直的腰梁，都有些塌陷。呆呆地看着对面墙壁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他连叫了两声，高拱才侧过去，“有事？”声音沙哑，语声有气无力，远不如平洪亮。

“文……文知县告辞了。把兵也带走了，还有……还有吹鼓手……”

“走吧，都走吧，走了净。”高拱摇摇，有气无力道：“势力小本就如此，不必在意。你去外面看看，宫里赏下来的，是什么戏码？回来说与我听，让高福进来为我研墨，我要写奏章进京，跟万岁说清楚当年之事。”

高务观回来时，天色已晚，问了下才知，父亲半天水米未进，只在房里写东西。几个手足不敢进去，就只有自己推开房门。

房间里灯光昏暗，老书写的动作不似平流利，写写停停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。一向耳聪目明的老，此时变得异常迟钝，对于儿子的走似乎一无所觉，直到高务观轻声叫了声老爷，他才似有所觉地转过。

高务观发现，父亲眼中那两团火焰，已经熄灭了。灯光下的老，脸上皮松弛，眼黯淡，与那些乡间老农竟没有多少区别。那一身整齐官服，也显得是那么不合身。

他大着胆子道：“那戏班子实在是可恶。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班子，唱的荒腔走板，词还不熟，真心该打。戏文也混帐，叫做什么洗冤录……”

只是简单复述了剧，高拱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，手气得剧烈颤抖，高务观连忙道：“要不儿吩咐下面的，把戏台砸了？”

“不可莽撞。厂卫中必然混在戏班子里，就等着你动手好抓你的错处。他们堵着门来骂，就是吃定我不敢还也不敢还手，有意如此。若是动手打砸，不等于昭告天下戏文里的高宰相是我？告诉下面的，好吃好喝好招待，他们想唱多久就唱多久，不许阻拦。不能让觉得我们做贼心虚，仗势欺！”

“他们这是血！这一案跟老爷有什么关系，为何这样造谣中伤？这一定是冯保那个阉做的好事！老爷应该修本进京，请万岁主持公道。”

高拱摇道：“朝廷的事你不懂，等将来……你就明白了。告御状不会有用的，这事是冯保做的没错，这种险手段一看就是他的手笔。甚至连这中旨，也未必是出自万岁之，可是有什么用呢？朝廷里有张居正在，我们做什么，都是枉然。张居正……”

高务观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，只好遵令而出，在他离开的时候，只听到父亲嘴里反复念叨着张居正的名字。房间里的灯，亮了整整一夜。

次清晨，当高务观再次敲响房门时，里面没应答，过了许久，心里隐约觉得不妙的他门而，只见到倒在地上事不省的老父，以及桌上墨迹已的文字，上面的字迹颇有些潦，远不如平。勉强辨认着可以认出上面的字迹为：“又做师婆又做鬼，吹笛捏眼打鼓弄琵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