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3章 天子夫妇来探店（上）（1/2）

腊月里，黎明时分总是呵气成冰。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@gmail.ㄈòМ 获取

须再过两个时辰，待太阳升至东南，白昼的光明点燃大地的暖意，汴京城才会真正醒来，开始车水马龙、声喧沸的一天。

然而，绍圣二年的冬月，朝暾似乎是从东华门外一座饮子点心店里升起的。

当周遭的店铺街巷仍沉寂在漫漫冬夜的黑暗之中，五更过后，此处先时亮起了灯，透过窗栅散出榴色的光芒，宛如黑沉沉海面上跃出的红。

继而，屋顶的烟囱开始冒出白气，又似云雾袅袅，飘向半空。

灯火与炊烟包裹着的这家店，远不如这一带的大酒楼气派，却端的比脚店饭铺敞亮洁净许多。

一圈扎得十分挺括的竹篱，围住门二三十步见方的院子。

沿着篱笆，甚至还植种了几株腊梅，此季正在吐蕊。

不过，这些腊梅，注定无法演绎暗香浮动的清幽意境，因为每天的卯初，院子里都热闹非凡。

梅树下，停驻着马匹，家仆们缩颈拢袖，在冬寒里唠着闲话。

梅树对面，则是一长溜白灯笼，上面写着主们的姓名和他们供职的省寺台院。

姚欢虽然在宫门见过官员提着白灯笼上朝时的形，但看到宋朝大臣这些灯笼如此整齐地摆置在自己院子里时，第一反应是，好像一排共享单车啊……

当然，作为勤奋迎客的掌柜，她可以吐槽开弹幕的时间并不多——即使有小玥儿来帮忙，姚欢每天清晨依然忙得像打仗一样。

像样的饮食店的产品定价，总要比宫门的路边摊高不少，否则租金、商税、物料成本、毛利，哪里来？

不过，北宋朝臣的工资很高，来吃早饭的官员们，每花五六十文，并不觉得是个多大的事儿。

一早上的营收就接近两贯，姚欢能不撸起袖子加油嘛。

天越冷，她的铺子生意越好。

没有资格进待漏院等着上朝的官员们，谁不想在十冬腊月的天气里，有这么个暖洋洋、香的屋子，烘一烘冰凉双掌，填一填辘辘饥肠呢？

店里供应的早膳是五样，猪肚红枣糯米糕，菘菜蕈子馒，蘸芝麻饴糖毛笔酥，五米粥，新琶客饮子。

米糕馒和粥都是寻常点心，也便罢了，那毛笔酥颇新奇。

大如菡萏的花苞，热乎乎地炸出来，丝丝分明，可以和羊毫真。因麦比例高，这毛笔酥虽没有开封名点“酥油鲍螺”那样浓腻的牛香味，却极为顶饱。

最叫官儿们由奇到的，是这家的独门饮子——“新琶客”。

词牌名似的，据说是苏颂苏公起的。匾额又是官家题的，为表彰掌柜娘子曾施粥赈灾。

这饮子，带着与煎茶不一样的焦苦味，正与荤食、酪食和甜食相配。这个压一压那个的油腻，那个又抬一抬这个的浓郁。

掌柜娘子还备了三样可由客观自选是否要加饮子的佐料。

一是蜜调桂花，二是糖浸橘皮丝。

第三个，则更应景，乃是采了将开未开的腊梅花，以加了盐的雪水清洗过，一朵朵如美儿云鬓上的玉簪花一般。

盐渍腊梅，投新琶客饮子里，由着热气相激，梅香袅袅，竟然并未被这胡豆饮子的焦香掩盖了去。

“你们说奇不奇，这胡豆饮子的香气如此浓烈，却也容得香、香、花香并存。”

“这就叫君子豆。世间万物，有君子之风者众，老夫的内子也擅烹饪，她就说过，瓜菜里亦有君子，乃从天竺传来的苦瓜。哎，姚娘子，你可知为何？”

哎，从古到今有几分社会地位的中老年男士都一样，好为师，喜欢考教别个。

姚欢正给那一桌上完点心，听这一桌的官儿问，略略一忖，恭敬答道：“可是因为，苦瓜与任何菜搭着烹饪，都不会影响它们的滋味，它自己的苦味亦不失。而蒌蒿水芹，便不同，多少会将药气，过给其他食材。”

“正是如此。”

那出题的官员供职御史台，职业习惯就是喜欢长篇大论地讽谏，不免又发挥起来：“豆有君子豆，菜有君子菜，这里的君子，不少却是伪君子。你们看看司马光，在宣仁太后和元祐旧党中，一派孝友忠信、恭俭正直、进退有度、正襟危坐的君子之风，其实呢？”

另一个恻恻地一笑，接道：“其实呢，也没少写春词艳曲。宝髻松松挽就，铅华淡淡妆成……笙歌散后酒初醒，院月斜静。”

再一个咕嘟嘟喝了一大新琶客，吻越发促狭道：“绮窗纱幌映朱颜，相逢醉梦间。哎，故司马相公这番旖旎沉迷，只怕柳三变都自叹不如。”

最后一个“哧”了一声：“诸位这番品评，若教伪君子们听去，彼等自会找个‘君子好色而不’的说法，给你们顶回来。”

众哄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