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异闻【三十五】第一章 陈瑶（2/2）

他想象着，小男孩长大了之后的样子。

从一团黑暗进另一团黑暗。

他的皮肤将是黝黑的，他的手指缝里将永远沾满污泥。

他肆意地想象着，心底一阵阵钝痛。

老太太消失了半个月，再回来的时候，发全白了，蓬地像一个炸了籽的棉桃。

她迅猛地瘦了下来，那色的衣服，已经变成了一种暧昧不清的颜色，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小号的衣服撑子上面，挂着一件巨大的戏袍。

她就以这样不堪重负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。

那时他正在楼下刷牙——房间里是没有供水的，只有楼下有一只简易的水龙。

那些子还不是他落魄的顶点，对于他的牙齿，他还是给予了基本的尊重。

他满白沫地抬起，正看到老太太的眼睛。

昏黄中闪着光。

他的尾椎骨处突然升起一阵寒意。那是一双食动物的眼睛。

年老的、衰弱的食动物。

他如今只能以垃圾为食了。

他终于注意到，老太太扛着一个包袱。

那是一床被子，老太太连同她的被子，被这个城市里无数的水泥森林中的一个格子间吐了出来。

果然，她就在这个巨大的垃圾桶旁边安了家。

她用许多烂的塑料布，建好了一个吉普赛的营地，这个工作用去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。

他逃回楼上，可是又忍不住在窗边看着她。

他看着她从生疏到娴熟，他惊异于她那看似混沌的颅中的明与智慧。

可是，这个绝妙的建筑，在黄昏时刻就遭到了灭顶之灾。

它被一个巨大的铲子粗地装上巨大的垃圾车，然后运走了。

他站在窗看着，有那么一瞬间，他觉得那个老太太似乎就端坐在那营地里面，现在已经在垃圾车巨大的肚子里挣扎。

光线昏暗，他几次下定决心，还是不能跑下楼去。

终于，大垃圾车走了，下一秒，他发现那老太太就立在原地。

她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财产——那床被子。

她站在那里很久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