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九一章 落入圈套的英国（六）（2/3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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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扎克莱说清楚了航海钟问题的难度后，刘钰面色稍微舒缓了一点，便叫法扎克莱先起来，又叫上了茶。

法扎克莱欠着歪坐在椅子上，心想看来你真的很想要这东西。但就算我能搞到，也绝对不会给你。大顺的仿制能力，一旦拿到手，公司的价值还剩下什么呢？

既是你真想要这东西，倒是可以虚与委蛇。只说这东西难搞，却不说一定搞不到。只有没搞到手，公司才有价值，搞到手了，公司就没价值了。

到时候，能否贸易，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？

正好如今公司也没有什么能够牵制你们的、威胁你们的手段。

关键是，你要这东西到底什么用呢？如果只是在亚洲地区，贴着海岸走，或者跳岛，根本不需要这东西啊。

象征了润了几茶后，法扎克莱又道：“大，航海钟一物虽好，但于天朝的实际用处，却并不大。大若是急需一些地方的海图，公司亦可以用这些海图，作为诚意。”

刘钰心道你倒是会做买卖，西印度群岛那边的给我海图吧，还算是有诚意。你们东印度公司的海图，我要有个卵用？下南洋拿了荷兰积累了百余年的报资料、水文测绘，南洋印度地区的海图，比你们东印度公司还全呢。

他哼哼一声，表示不屑，随后讲了个现编的故事。

“之前我派去南半球寻找将来观测金星凌观测岛屿的时候，我们的探险队找到了一座小岛。便问了一些手势可以简单看明白的问题。他们回答的时候，也是用点或者摇作答。”

“但是呢，事后我们的探险队就发现，完全不对。后来才知道，原来在这个岛上，点是否定、而摇却是肯定。”

“我现在和你说话，要决绝的第一个问题，就是类似这样的问题。有些事，我们的认知是完全不一致的。所以往往产生了诸多的误解。这是文化和思维方式决定的异处，我想你应该也能感受到。”

法扎克莱虽不明白刘钰说这个是什么意思，但还是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。

“大说的没错。确实，有时候，我和贵国的打道的时候，很多都是文化差异造成的对同一件事完全不同的理解造成的误会。”

“但大应该是了解我们的。”

刘钰笑道：“我了解你们，可你们不了解我啊。在真正谈一谈beic后命运问题之前，我要先和你讲清楚。”

“我不是商。”

“我是大顺的兴国公，朝廷大员，我是官。”

“大顺也不是不列颠，贸易决定了不列颠的兴衰，却决定不了天朝的兴衰。”

“但，你是英国，又是商。很多事，你的思维根本不足以与我共语，站的层次、角度、思考问题的方向，都不一样。”

法扎克莱连忙道：“大所言极是。小乃腐之荧光，岂明天空之皓月？古云，夏虫不可语冰、井蛙不可语海，此之谓也。”

刘钰呵呵一笑，摇道：“我倒不是这个意思，子曰，三行必有我师。圣且不敢自比皓月炎阳，况于吾？只能说，譬如一堵墙，有眼中这是白色、有眼中这却是三尺见方、有眼中这是泥的。难道说，认为这堵墙是泥的，便可以认为这堵墙是白色的说错了吗？”

“在说清楚我是官、而你是商这件事之前，我先问你个问题。问你个你肯定明白的问题。”

“你既是东印度公司的高管，颇懂商业事。”

“那我问你，国民财富到底是什么？白银又是什么？你回答了这个问题，你就知道，我说我是官而你是商，你我之间的思维差异到底在什么地方了。”

刘钰的问题，不是针对法扎克莱的，而是希望通过法扎克莱的，传给英国政府的。

他问的这个问题，其实很简单。只是法扎克莱这个商的解读，必然是有问题的。

法扎克莱想了想，给出了一个刘钰意料之中的回答后，得到的却是刘钰笑着摇的态度。

“这就是你我之间身份差异造就的、对同一件事的理解完全不同。”

“天朝和你们不同。实际上，天朝在宋朝时候，就已经尝试发行纸币。甚至在前朝初年，纸币是真正的法定货币。”

“白银在那时候，只是商品。和尿壶、瓷器、盘子、白面、丝绸，没有什么区别。”

“某种程度上讲，是因为你们将大量的白银运到天朝，促使了天朝的白银货币化。”

“而反过来，因为天朝的白银货币化，又促进了东西方贸易的急速发展。”

“对朝廷而言，白银是财富的象征，但不是财富。军队、政府，百官、救济百姓，吃的是米麦、穿的是布匹。白银，只是一个等价物，大家都认可的等价物，可以换大米白面、可以换布匹药的等价物。”

“哪一天朝廷不用白银了，换成纸币，其实也是一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