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8 知耻（2/3）

能够衣食住行无忧，已经是天大的幸事，可以说，这在孩童时代，是从未想象过的事。

曾经绝对想都不敢想的事，比如说给自己的兄弟找个像样的工作，现在，就是李富贵一句话，打个招呼，就安排上了。

大户家的姑娘，如果兄弟去蹬三，那是极为耻辱的事。

然而他们这样的家，兄弟去蹬三，那就好得不能再好，而且，即便是普通家，有个蹬三的劳力，绝对是家中的顶梁柱。

一辆三，又有几个能够直接买？还不是要东拼西凑，甚至是分期付款。

“他一个无爷娘的，不过是运气好……”

嘴里这么说着，眼皮翻了翻，还是小声道，“真的不用？会翻脸？”

“一定会啊！阿母算我求你，不要在我家搞事啊！”

“喂，老娘把你养这么大，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？什么你家我家，一家的嘛，分什么你的我的……”

说罢，有些烦躁的老板娘将烟熄灭，然后道，“你连新衣服都没有，李富贵这个烂仔，会不会更喜欢阿丽，不喜欢你啊。”

“没有啊！”

“那他最近有没有跟你睡啊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老娘教你的姿势，你到底用了几个？呐，我跟你说，男呢，只要舍得，就能拿得住。让他离不开你的手段，多得是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来，今天我教你一招，保管他爽翻天，天天要你啊！”

“……”

跟李富贵久了，有些曾经司空见惯的东西，如今再去见，便觉得是羞耻，甚至是无上的耻辱。

她甚至已经学会了认字，还能写自己的名字，她叫阿春，春是春天的春。

杀龙港是没有春天的，她从记事起，便听很多嫖客说什么春夏秋冬，然而言语中的春天，她从未见过。

想象过春天，但终究还是想象不出来。

这世上，真的有地方，会有冷热极为事宜的时候？

那些漂亮的长衫，原来还有更厚实的吗？

穿了，会不会太热？

原来从冰室街到州，要好几天啊。

原来从州道广州，也要好几天啊。

原来从广州到武汉，同样要好几天啊。

坐船，坐火车，听说火车和街上的马车一样，都是在轨道上走的，只是，不必那么麻烦，还需要停下让马儿休息，嗨哟喂马。

认识李富贵之后，才知道，原来浴场用的锅炉，便是火车上的，那种东西，真的能跑吗？

如果能，为什么还在浴场呢？

阿春多了烦恼，也多了好奇，还有憧憬。

李富贵告诉她，等以后攒了钱，就跟大佬请假，去州，去广州，见见世面。

广州的烧鹅最靓啦！

听说，听说而已，也不曾真的见到。

杀龙港，也是有烧鹅的嘛。

恍惚间，耳边母亲的声音还在继续着，阿春本是默不作声了，眼睛看着桌板，竹子做的，纹理清晰，就是稍微老旧了一些，还带着油渍，似乎还有烟烫过的黑黢黢的一块斑点，斑点多了一些呢。

怎么模糊了呢？

感觉到脸上一热，摸了摸，湿漉漉的。

嗯？

明明没有难过，为什么会哭了呢？

怎么会又掉眼泪？

以前听见阿母这么说，这么念叨，这么碎碎念，似乎都是嘻嘻哈哈地当耳旁风。

可此时听了，怎么会如此的不一样。

明明已经认了字，还会写，她其实会写的字，比非凡哥还要多，但是她不说。

不说而已。

她比阿丽认得字也要多，她比阿丽聪明。

阿春心中如是想着，终于受不了了，猛然趴在了桌子上，并没有抽泣，仿佛只是跟从前一样，阿母一唠叨，留趴在桌子上当耳旁风，当没听到。

“呐呐呐，你能不能懂点事啊，老娘一说你，你就不听，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？喂，跟你说话啊！”

趴在那里的阿春，仿佛和从前一样，一动不动，学那些冰室街不要脸的滚刀。

然而此刻，她其实知道的，不一样，真的不一样了。

她觉得好丢啊！

以前被指指点点，她还能大声地骂回去，还得意无比，像个斗胜了的将军，骄傲得很。

可是现在，她不敢，甚至买脂涂抹嘴唇，给自己化妆、打扮，从来不是为了好看，只是为了……别认不出她来。

她是码非凡哥的二夫、三夫还是什么夫，无所谓，不管啦，但只要这样，就已经很好了。

总之，不要是冰室街的妹崽……就行了。

非凡哥告诉过她，呢，选什么都可以，